财新传媒 财新传媒

阅读:0
听报道

       一个制度的衡量不仅仅在于当时的稳定或者合理性,同样的也在于时间演化角度的稳定性或可行性。

      制度的时间演化稳定性略说来需要有几个条件:主体方面世代更迭稳定、文化稳定、主体对制度的感受或记忆或遵从度稳定迭代、制度权威结构稳定支持制度时间演化、文化稳定、客观对象稳定等。

      土地确权农民所有,从时间演化的角度来观察很有必要。目前的农村土地集体所有(农户承包)在时间演化角度太脆弱了:

一.主体的世代更迭方面

主体的世代更迭主要是集体成员的人口结构、人口移动、身份确认等问题。

1.人口移动:在农村资源向城镇集中情况下,农村年轻人要为生活而到城里、外地打工或实行“城市赚钱-农村赌博散财-被逼再去城市赚钱”的候鸟模式。经济、教育、资源等等的城市优势让农村大幅空巢。在这种情况下,农村并不是一个封闭的演化体。纵然大城市压力过大有使人口返回的可能,但大多是返回城镇一级不会回到村一级。因此,总体,农村人口是大幅外流的。

2.人口结构:五六十年代的那一代逐渐老去,年轻人大量外出并不返回,农村残存的是留守儿童和老人。那么农业的劳动力是极度减少的。农村土地的承包经营实际上产出意义上的承包已名存实亡,家庭归属意义上的承包已是主要内容。

3.身份确认:集体的这个概念不再稳定,成员的身份确认十分模糊,成员的集体身份本身就值得推敲。

凭借历史记忆来判断身份的话,一个年轻人10多年不回来居住,虽然父母犹在那么村还承认他的集体身份吗?一个家庭除了有一栋老屋在村里都在外居住,那么这一户还会被承认集体身份吗?这个年轻人在外乡生的孩子还算村里面的吗?如果以上可能性不承认,这个事情公平吗?

如果凭借户口来确认身份,那么依照以前方法,年轻外出求学后大部分都非农业户口了。而在未来,户籍不再捆绑那么多社会功能的时候,我们依据什么来判定集体成员身份?

依据是否常住来判断身份,则,目前与第一条相似,年轻人外出且有限频次回村、老人跟随或和老屋与留守儿童在。因实业问题(如农业公司)常驻农村的外乡人又算吗?

总之,这个判断合理、公平吗?身份的不确定导致的是权利与租值极度耗散。

一个更可靠的问题是,当农村的都不从事农业,那么他们还叫农民吗?这个集体所有那时候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依据呢?

二.文化稳定方面

文化是代际间制度时间演化的重要纽带,也是定义群体性概念的重要定义部分。

城市抽取农村资源导致的农村知识分子、开明绅士逐步离开农村,加上农村教育经济发展滞后,村民自我治理能力整体大幅降低,便难以维持5060那一代年轻时的集体文化,没有了农耕维持所需的农耕技术、农耕文化、农耕道德、农耕组织以及维持集体稳定性与集体所有制的意识。相应的,没有5060那代人经动荡的共同记忆,集体化的仪式、行为则丧志了基础,8090年代年轻人的彼此疏离更难以形成内部有效监督制约和管理局面,更无法有效的反哺文化的延续。那么,集体所有制所需的共识、对于田土划分的共同记忆更加单薄。

三.主体对制度的感受或记忆或遵从度稳定迭代方面

记忆、感受与遵从度是对于集体概念执行与维系的关键。重要的是对于权利内容、权利界定、集体价值的记忆。这是我要讲的重点,也是我认为亟待完成的主要原因。因为,现在的年轻人对于集体这方面的记忆正大幅度消退。

1.个人权利内容与界定相关记忆的消退。现在有几个年轻人会记得农村集体分配给你家的田土有几块、具体位置(除非就在他家100米以内)?有几个土地证是明确用各种方式标明了田土位置(具体到可按图明确找到)、大小、相邻(土地)标志?其实农村土地证都是7080年代旧版本的,用的是那时代记忆模糊的标记。除了当时经历田土划分的5060出生那代人,基本没人能详细了解为何如此划分、田土如何具体划分。更遑论旁边的土地是谁的,那家田土又有多大。结果,年轻人都不知道或者记忆模糊,早已把当初的共识基础上的划分抛诸脑后。

2.土地集体所有制的价值基础的消退。这是与文化稳定性类似,年轻一代对于田土的记忆更为模糊,在大多外出、攀比盛行、崇尚享受现代成果和玩乐的农村,有几个人会在乎田土抛荒了需要复垦?有意识的也就最多把自家抛荒田土种上经济植物树木保持点经济价值。对田土感情的丧失,导致对一寸田土重要性的认识的丧失。他会在乎吗?还不如多考虑多赚点钱。

3.集体记忆的消退。现状是:5060那代逐步消失,年轻一代又不管这些事,再加上最初就没有什么集体图册、档案、证书来记录当初大家的田土权利划分,那么很多原本清楚的已经都不清楚了。也许大家还有几个人知道哪些土是集体的、哪块树林是哪几户的,但那块土的具体位置与大小、哪几户的姓名估计都不知道了。特别是当那些也仅知道一部分的老人老去或外出居住,那么谁来彼此证明,谁来恢复记忆?那么以后又如何在集体所有制下为新集体的成员去划分旧的版图?一团乱麻而已。集体所有制最初的人人公平地有耕地那些原则已无法执行到下一代了。

当再过一二十年,5060那代消失,那时就完全没可能有延续性了。除非集体所有制承包70年到顶,一切蛮横同时统一清零重来。

四.制度权威结构的稳定方面

1.与上述有所重复的是,农村集体的权威领导结构在时间演化下早已无法有效应对集体所有制的变化。为何?因为时间无情,家族中、组队中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一代随着退线或记忆衰退,现在的农村村长村支书几个不是年轻人?权威的模式早已随经济重心的变更而更改。更多村说的是黑社会盘踞村委组织,民主因为多方面原因在村一级并未有效执行。

他们会记得你家的田土具体位置、大小?不会。他们会关心你家田土抛荒、被侵占并保障你的每一寸田土?大多数不会,因为他们的精力在经济的非农业方面(除非那个村在农业强省)。同时,因为年轻、没有历史记忆等,他们在处理集体土地内外部纠纷、土地处置、土地安排等方面的权威性早已极大削弱。

2.记忆的集体性模糊加剧了村领导集体和村民在权利界定不清楚下的矛盾。例如,这座山丘是集体的,这里面有几丛树林是某几户的,但具体哪几户、哪几丛不清楚,他们早都不在村里了。那么,集体把那座山使用权卖了,到底哪几户该分钱,分多少?或者村集体把钱占了没发,谁来监督,谁来保护那些户的树林权利?那就随集体-村委会的意思了。(当然这有村务不公开的缘故,但我想强调的是记忆模糊)

五.客观对象土地本身不可逆性变化

1.土地变成其他物质。一块交了耕地占用税的土地被侵占用于道路房屋建设后,他还是集体所有制吗?若不是,那么依据集体所有制的原则,他有权利向集体要求按人口均分耕地,减少的那户去哪里获得其他耕地?或者,整个集体的土地减少了,有些人的承包地没了,那么如何在所有成员中再次划分,难道不允许他再承包?

2.土地荒废。

集体所有制在我看来在他产生的年代是为了:保证土地的有效开垦、维持足额的农业产出、安置足够的人口、耕者有其田、土土有人耕、保证集体的封闭性与稳定演化(以便能有效应对小规模人口变动)。而随着农村农业的丧失与荒废使得具体的农村农业产出维持稳定的重要性极度降低,随着人口流动加大使得集体成员流失与流动性增强而集体组成变化加剧,集体所有制主体功能大部分在时间演化下逐步丧失或即将丧失了。

万事成则毁,强调记忆的根本是所有权的不明确。集体所有的根本是谁是集体?集体又如何随时间延续并自我更新?集体的更新与承包权的更新是否应该又如何同步更新?集体所有与成员承包这两者之间最大矛盾是,成员组成的集体是变动的,集体可能遗忘甚至抛弃成员,甚而,成员遗忘成员。没有明确界定的权利制度或者动态的权利制度容易在记忆承载者逐渐消退时丧失。集体所有制成功地安排上一代人便无法应对现如今大规模人口变动的下一代。

何以然其哉?坤者其静阖户也,土也,群也,其初六阴始凝也。故坤尚聚而不散。因其时哉,坤其动而变入乾为辟。乾辟者,开也,庶物首出。故,坤不可久,群终涣散。阴何可长哉?

二十年内,随着5060那代人消失,谁又记得谁?谁又记得谁的土?谁的记忆能帮助集体所有制完成新的合情合理的划分?

对于生于八九十年代,父母约五六十年代且经历过土地分配、农村队组更迭的年轻人,可以问自己这么几个问题:

1.你上学后在农村还是城市?是城市还是农村户口?在城镇上班还是城市?是否经常回农村居住或处理事务?村、队、组是否还承认你在集体中的地位?

2.你可知道农村集体分配给你家的田、土有几块?具体位置?(除了你家100米以内的)是否记忆清晰?

3.你家中土地证是否明确表明你家田土位置(具体到可按图明确找到)、大小、相邻(土地)标志?

4.你们村村长书记是否年轻人,村中权威是否记得你家的田土具体位置、大小?

5.你们村经历过土地分配、农村队组更迭的父母同辈人还剩多少,是否仍记得各家土地具体位置、大小、相邻户?

6.你家田土是否已抛荒?退耕还林?被基础设施(修路)、实业或自家建房等挤占?如今是否还可与其他户土地明显区分?

7.你是否记得你所有田土旁边户主?他们是否已入城或决策人已入城?

周易有言,盈虚消息、变动不穷。息出震,土象不见,强求这个坤象不变、整体犹存是不现实的。只有坤一分为上中下而三,方能生震象,才能消息往来,出入无疾。待至乾象圆满,坤象自然伏在乾下,又现矣。那时的田土又是一番新景象。

言不尽意、词不达言。三观三玩略叙如此。

 

话题:



0

推荐

邱凯

邱凯

36篇文章 4年前更新

斜月三星方寸台,中西九畴无穷天。三乘万法终一体,三观三玩始道全。

文章